我读着包立民赠我的《百美图》,似乎时光又倒流过来。50年代那一桩桩的往事又萦绕于脑际。
包立民读中学时,就读于我当时任教的一所中学,他家离校很近,徒步10多分钟就可抵达。他的家境较为清寒,一身老蓝布的学生制服,一双布底鞋,显得朴素自然。
立民自小就爱好学习,尤喜欢语文。那时,他家的小店都要买点旧报纸包扎一些杂物(当时还没有马夹袋)立民视这些旧报为最好的课外阅读书。他喜欢看报纸上的副刊,更爱看《新民晚报》上林放(赵超构)写的杂文,林放写的杂文,短小精悍,言之有物,容易模仿,包立民把这些杂文剪下来,贴在自己的练习簿上,在他住的竹楼上反复朗读,有些短文,他居然能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,并把自以为精彩的片段,划上圈圈杠杠,写出自己的心得。日子一长,他的作文果然大有进步。他后来坦然地说:“林放是我写起杂文的启蒙老师!”
不过包立民有时也显得自满,有一次他的作文成绩落在一位同学之后,他心中有所不服,这事被老师知道了,老师和他说:“唐初四杰你可知道吗?”包立民说:“有些知道”,老师趁机讲了一个故事:“王(勃)、杨(炯)、卢(照邻)、骆(宾王)四杰,王勃排在第一,不过杨炯很不服气,逢人就说:“我愧在卢前,耻居王后……”包立民是个聪明的小伙子,一听这话,话中有音,羞惭难言,从今以后,他再也不去跟别人比高低了!
由于包立民家境较清寒,一些富有家庭的学生常爱和包立民开玩笑,说是玩笑,是客气一些了,说不上听的话,是近于欺侮人的。有一次,包立民在教室里想起自己写的一篇文章,有些得意,于是脱口而出:“我要当作家了!”话刚出口,一些富家子弟就狂叫起来:“大家看啦,包立民要当作家了,像不像?假使他当了作家,我们是干什么呢?起码好当个总理、部长啊!”整个教室,只听哄堂大笑声。包立民受了委屈,也不与他们分辨,自己却暗暗在想:“我凭什么就不能当作家,我发愤学习,将来就当给你们看!”他高中毕业后,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复旦大学中文系。如今他已是著名的传记作家了。30年多年过去了,包立民还会旧话重提:“要不是当年同学对我的激将法,鞭策我去努力,我不一定能当上作家!”
立民的话,不无道理,看来,青少年受点刺激,受点委屈不一定是坏事,鲁迅在日本仙台学医,不看“示众”的影片不一定弃医从文,胡也频不被店铺老板怀疑偷戒指也不一定成为左翼作家,凡事都要辩证一点看才好啊!那种视子女如掌上珠宝的人,连树叶落下来也怕砸痛孩子的头,殊不足取!